九一年至二000年是我职业生涯的关键时期,
大大小小处理了许多的案子,
同样也是在这个时期当中,
我的两位敬重之人先后离世,驾鹤而去。
师傅与黄老太分别于九七年、九九年过世,
两位老人对我恩重如山,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
不光是我赖以维持生计的这番抓鬼本事,
更多的是教诲我做人的道理。
他们生前说得最多的话是人要以善为本,常怀感恩之心,
行善积德,增添福报,渡人也在渡己,
只有这样,当福报来临时,好运才会追随着你。
1991年12月,我在诸暨一个偏远的山村处理了一桩离奇的案子。
那天女子找到我时已是傍晚时候,
女子三十五、六岁的年龄,是红着眼睛走进门来的,
看样子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
我照例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让她说说遇到了什么样的难处。
女子说她老公快不行了,两个月前在两条腿的膝盖位置各长了一颗疮,
因为不痛不痒,起先并未在意。
但一段时间后,疮却越来越大,还开始流血流脓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痛不痒,只不过两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不会走路了,
他们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去了医院。
在医院呆了十来天,做了各种检查,
非但没有好转,病情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医生也慌了,怕出事情,叫他们去大医院看看,
于是,他们又转院去了杭州。
在杭州住了二十天的院,又是各种检查,
拍片、B超、抽血、大小便化验……能上的项目差不多都上完了,
之后就是输液,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打点滴,
可病情却与之前那个医院一样,每天都在加重,
女子说到后来几天中,她老公已经吃不多了,还要喂食,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也瘦得剩下了皮包骨。
最后,医生就叫他们出院了,说是送得迟了。
她说直到出院也不知道老公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你还别说现在想要去趟医院还真是不容易,
取个号排队排个老半天不说,
关键是一个普通感冒医生都会给你开出一大堆的检查项目出来,
真有那必要吗?
要说这医院体制还真得进一步改革,
但重点我们还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平时加强锻炼,注意劳逸结合,
只有强健的体格,才能远离病魔。
这时我对女子说她老公得的应该是疑难杂症一类,
看病还得找医生,这事不归我管。
女子说她知道我做的是捉鬼的行当,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只能找我去试试,
因为村里人都说她老公这疮来得蹊跷,得的怕是“鬼病”,
“鬼病”只能找治鬼人,这才找到了我。
女子说她也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了,
假如我还是治不好她老公的疮,
那么,她只得放弃了,也不会有遗憾了。
我问女子她老公生病前做什么工作的?
为人如何?有没有跟村里人结过仇什么的?
女子说她老公一直在家务农的,脾气很好,对周围邻居也很和气。
我又问她近段时候家里有没有明显的变化,听到、看到或感觉到了什么?
她摇摇头说家里没有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我最后问她老公目前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她说老公每天只能吃一点流食,也就是一小碗米粥汤,
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
从内心来说我并不想接下这样的案子,
我怕女子对我期望过高,
而从事情发展的程度来看,几乎已没有回转的可能性了。
也就是说就算是“鬼病”,以她老公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
我治鬼后病也难以痊愈,
说白了,我插手不插手进来,结果都一样。
但女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我若拒绝未免显得有些不通情理,
就当是遂了她的心愿了,走一趟便是。
女子家坐落在一片山凹之中,三面环山,地段相当偏僻。
我们到达时天色刚刚暗了下来,
看着眼前老旧的土坯房及几乎家徒四壁的陈设,
我知道女子一家人生活得并不好,
贫穷加上疾病,已让这一家人陷入了困境之中。
在门口我遇到了一名“男子”,
他默默地站着,没有与我招呼,
我与他擦肩而过。
我没有见过女子老公的面,
但这八成是他的灵魂,
灵魂出窍,必定命不久矣!
进门后女子领着我直接去了左边的偏房,
我看到房子里有两个孩子在玩,
大点的女孩十岁左右,
小一点的男孩三、四岁的样子。
女子的老公躺在床上,这会儿像是睡着了,
苍白的脸,形销骨立。
女子掀开被子后我查看了她老公膝盖上的疮,
依然流着脓血,惨不忍睹。
见到母亲,两个孩子都跑了过来。
女孩对母亲说叔叔刚刚喝了点粥汤又睡过去了。
我又各处转了转、看了看,之后我们出了房间。
来到堂屋后我问女子孩子怎么叫她老公叫叔叔的?
女子叹口气,说女儿今年十一岁,
是她与前夫生养的,
而现在的老公与前夫多年之前就相识,两人还是好朋友,
前夫在世时现在的老公也经常会来家里坐坐的,
所以,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一直叫他叔叔,
直到她们结婚后也没有改过口来。
我一时间有些听迷糊了,
女子应该是二婚,而她第一个老公与现在的老公还是好朋友,
女子说“前夫在世时”,
也就是说她的第一个老公已经过世了。
我并不是个八卦的人,
但有时为了案子不得不打听别人的隐情,
有时听着听着无意中就能听出一些端倪出来,
会让案子更加的明朗。
于是,我请女子详细与我说说她的家庭情况,
为便于讲述,我把她的话重新整理了下,
我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女子说前夫与现在的老公年龄相仿,又谈得来,
自然就成了好朋友。
后来两人一起去了建筑工地做事,
只有农忙及过年才回家来,
其余的时候都是在工地上的,
这一干就是好几年。
女子说有一年老公回家来告诉她,因为他做事负责任,
工地老板打算调他去看护场子。
女子说她不明白看场子是什么意思,就问老公。
老公说看场子就是看护工地,因为工地上有设备、材料什么的,
特别是电缆电线值钱的很,怕别人来偷,就需要有人看管。
女子就问那工钱怎么样?
老公回答说工钱是定死的,也不低,还不用干活,
就是二十四小时都要在工地上,以后回家来的次数会更少。
女子说这以后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着,
就怕有人去工地上偷东西。
她说老公是那种忠厚老实的人,长得也比较斯文,
只要有人去工地上偷东西的话,他是肯定要管的,
而一旦动手打起架来他是肯定要吃亏的。
女子说她真的后悔当初没有叮嘱下老公,
万一晚上有人来偷东西吓唬吓唬就行了,
人家硬要偷就让他偷走好了,大不了不干了回家来。
真是担心什么就会发生什么!
女子说仅仅半年时间噩耗就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那天夜里有人来敲门,
然后来人告诉她说她老公刚刚在工地上被小偷给打死了。
女子说那年女儿正好七周岁,
如今过去了四、五年,案子还是没有破。
第二年开始她现在的老公也不去工地做事了,
会经常来她家里看看、坐坐,
主动帮忙做些事情,
一些重活累活他总是抢着做,
相处久了自然就有了感情,
一年后他们就成了婚。
之后,女子煮了碗面条我吃。
那天我一直在她家呆到夜里十一点多,
要回家是不可能的事了,
后来是睡在女子哥哥家里的。
临走前我屋前屋后、里里外外又转了转,查看了一遍,
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于是,我对女子说家里很干净,你老公得的不像是“鬼病”,
这样的话我就无能为力了。说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了,就不来她家里了。
女子显然失望又无奈,坚持要给我跑路费,
被我婉言谢绝了,
这样的家庭状况,就算是拿她们一分钱,你说我晚上还睡得着吗?
我本以为这单业务就这样结束了,
事实上这也不是我该管的事,
只不过为了完成女子的心愿,我才走了一遭。
但当天晚上我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个梦让整件事情又变得蹊跷了起来。
我梦到自己进了一间幽暗的房子,
看到角落里有一位男子哀伤地哭泣着,
我与他四目相对,长时间地彼此看着彼此,
他的目光哀哀怨怨、悲悲切切,
似乎有话要说。
于是,我走了过去,来到了他的身旁,
我看到了他血肉模糊的两只膝盖,
鲜血正不停地从受伤的膝盖中冒出来。
我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受得伤?
但他只是不停地哭泣着,始终什么话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女子的家中,我直奔堂屋,
我记得她家的堂屋中挂着一个相框的。
但很是遗憾,我把相框中一、二十张相片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几遍之后,
发现并没有我所希望看到的人。
这时候女子走了过来,对我的举动疑惑不解,
问我在看什么?
我问她家里还有她前夫留存下来的照片吗?
她说去找找看,转身正要走突然又回过身来说,相框中就有。
她才说完我就觉得没戏了。
女子从墙上取下相框,从后面打开了它,
一番查找后递给我一张五寸的黑白照片,
这张相片刚刚我并没有看到它,估计是被放在前面的另一张相处给遮挡住了。
我盯着相片,一边回忆着昨晚梦中哭泣的男子。
尽管相片中的人要比梦中的男子更加的白晰与清秀些,
但我只看一眼就能肯定两者是同一个人。
我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当下我就让女子与我说说前夫被害的经过。
女子说是被人用工地上的榔头给砸死的,
那人砸死前夫后依然不解气,
还把他的两只膝盖也给敲烂了。
一切已经真相大白,
如果我猜得没错,女子的前夫是复仇来了。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可能有人会问我,如果女子的老公还有生还的希望我会出手相救吗?
我只能说他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这是定数。
回来三日后,我便得知了女子老公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