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有太多不可预不可知的事情,出生寒门而后发迹者,早年富足晚年落魄者,大起大落者,经受病魔而过世者,暴死者,人生充满了未知和变数,人们希望自己一生福禄康寿相伴,于是拜佛祈福,对于幸福观,五福临门得到了历史的一致认同而流传几千年,所谓五福即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长寿”是命不夭折而且寿数绵长 ;“富贵”是钱财富足而且地位尊贵;“康宁”是身体健康而且内心安宁;“好德”是心性仁善而且顺应自然;“善终”是安详离世而且饰终以礼。五福之福世人皆向往,而能享受者真是少之又少、寥寥无几啊,我今天要说的这位故人大概也算其中之一了吧,至少除了不算富足外其他都具有了(那个年代富足者又有几人),我有幸与这位故人有一段善缘,所以每每提及她内心充满的都是崇敬感恩之情。
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了,这位故人是我的一位堂奶奶,那时大家都住在大宅院里,也算是邻里,现在老家大宅院已经人去楼空了,大多作为柴房了,在大宅院的上堂屋大厅里保留了一尊观音神龛,除了家里老人过年过节还会去打扫祭拜一番,平时就基本没有人再过去了,细算一下离开大宅院已经整整三十年(八六年我家盖的新房搬出去了)。我在大宅院度过了难忘而美好的童年少年,此时此刻我思绪万千,回到了儿时,回到了大宅院,儿时的点点滴滴,过往的人和事,一情一幕电影般的瞬间浮现,心里五味杂成,或喜或悲,怀念那些人那些事,怀念儿时的伙伴,怀念过世的爷爷奶奶们,怀念一起大家庭般的生活,心中顿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或无奈,隐隐作痛。
老家大宅院主楼加偏房一共住着二十多户人,大家亲如一家,但是毕竟一家是一家,有些事还是分的清清楚楚,比如上中下堂屋的划分等等,除了过年过节大家共用外,其他时候摆放东西都是有讲究的,虽说亲如一家,但谁家孩子还是自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带,而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由于我爷爷奶奶早在我出生时就过世了,我外公外婆那时年纪都不大也需要外出做活,加上离得也远,那时生产队出去干活是挣工分的,爸爸妈妈都得去干活才能养得起一大家,前几年爷爷奶奶在世时哥哥姐姐都由他们带,哥哥姐姐要上学去了,而我自己一个小孩放在家爸妈不放心,没办法爸妈就想出门干活时把我锁在家里圈养,邻里这位老奶奶看到我爸妈难处,主动找到我爸妈说你们出去干活吧,小孩我给你们看着,我的这位堂奶奶因为姓陆,我们都尊称她为小陆奶奶(小时叫的习惯也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叫一个七八十的奶奶小陆奶奶总感觉有点别扭),要知道这时小陆奶奶当时已经年近八旬,不要说我不是她亲孙子,就算是亲孙子也有点力不从心啊,因为在带我的前两年他的一个玄孙子也没有人管,她的孙媳妇求到小陆奶奶时被小陆奶奶因年纪大身体不好拒绝了,可能小陆奶奶觉得她玄孙的奶奶也可以带他而拒绝了吧。现在却主动提出来带我确实令我爸妈感动。带个小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调皮捣蛋哭闹不说,有时孩子哭着闹着要吃的就受不了,那个年代吃饱饭太难,肚里没油水,饿的也快,小陆奶奶一共有四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孙子玄孙子都不少(那时不讲计划生育有些隔辈叔子岁数都差不多大),但只要他家里有点好吃的都有我一份,有时还偷偷给我吃独食,小陆奶奶留给我的印象全是慈祥、和蔼可亲及百般疼爱,现在想来在那个艰苦的年代能得到这份恩情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没能享受到亲爷爷奶奶的疼爱,却得到了小陆奶奶的万般呵护和垂爱,这份恩情尤胜于亲人,真是印证了那句上帝关上一扇门 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小陆奶奶带了我三年多时间,直到我上小学,由于当时太小不记事,好多老人与子孙之间的细节和故事都没有了印象,有些事还是长大了点才听爸妈说起,倍感遗憾。
小陆奶奶除了岁数大驼背外身体一直很好,八十多岁还能自己料理家务和地里种菜,有时看到她从河里提水浇菜我常常会主动帮他,小陆奶奶家是个大家族,她丈夫死的早,四个儿子都在县城工作(老大死的也早,我没见过,她女儿不是经常回家,我也没什么印象),生活还算富足,子孙满堂,可谓四世同堂的真实写照。小陆奶奶子孙都有出息,有80年代就考上名牌大学的孙子,也有后来办厂子做生意发财身家过亿的大老板孙子,也有政府部门官差,我想这些子孙所享之福跟小陆奶奶的行善积德是分不开的。小陆奶奶一生与人为善,心态平和,一身无病无灾,活了近九十岁,寿终正寝。那是我上初中的时候,我那时住校,每周周末放假回家一趟,问爸妈要点零花钱(一般一星期五毛或一块零花钱),拿些大米炒点菜(当时每顿饭除了几两白米饭就是一小勺自炒的黄豆当菜,与现在生活相比,真是异常艰苦),一天爸爸告诉我说小陆奶奶卧床不起快不行了,我当天晚上就赶回家里,径直赶往小陆奶奶家里,这之前小陆奶奶已经卧床有一段时间了,透过昏暗的灯光我看到小陆奶奶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鼻子一酸,眼泪扑拉拉的往下掉,我哽咽的试着叫了几声奶奶,若隐若现中我似乎看到了小陆奶奶努力的睁开了一丝丝眼睛,这时我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而泣,当晚小陆奶奶就去世了。回到家后我的心情仍然难以平复,回忆起这些年来与小陆奶奶的点点滴滴,感叹岁月无情。近三十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这位和蔼可亲的奶奶心中都会油然起敬,感恩之情无以言表,唯有祈祷这位有恩于我的奶奶早日超脱转世。谨以此文献给我可敬的小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