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珺是我上中学时的好朋友,上个月我们一起聚会时得知她爷爷不久前去世了,一众好友纷纷劝慰弘珺节哀,弘珺说爷爷去世前后的种种,真是让她切身体会到至亲之间的神奇感应和预兆。
弘珺的整个童年是在爷爷奶奶家度过的,那个山水秀丽民风淳朴的江西小村落收纳了她所有梦想与快乐。爷爷奶奶对弘珺宠爱有加,丝毫没有一点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她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两个老人都会尽力满足,真正是把弘珺捧在手心里疼爱呵护。
小时候的弘珺身体有些羸弱,脾胃不合挑食厌食,人也长得瘦瘦小小像只小猫似的。爷爷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天掉着样儿给她精心烹制各种新鲜吃食,就盼着小弘珺能多吃些饭。
后来弘珺上小学了,在北京工作的父母把她接走入学,从此她就只能在寒暑假里见一见疼爱思念她的爷爷奶奶。弘珺每次放假回去,奶奶都要专门为她张罗一大桌子菜,然后充满期待地看着弘珺吃。在大都市生活惯了的弘珺早已瞧不上那些简陋单调的乡土小菜,每每挑三拣四,这个不吃那个不要。
到后来弘珺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回江西探望爷爷奶奶的机会就更少了,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对视频通话等科技手段更是一窍不通,所以他们只能把对孙女的惦记强压在心底,每逢有从北京的回江西去的亲友,老人总要拉着人家问个没完,最牵挂想念的就是孙女弘珺。
去年春节时弘珺回乡去看爷爷奶奶,发现爷爷消瘦了很多,起坐行动都有些形销骨立颤颤巍巍,精神反应也明显大不如前了。弘珺心中隐隐感伤,到了晚上吃年夜饭时也没什么胃口。
爷爷笑呵呵地看着弘珺,不停地往她碗里加菜,眼睛一刻也不肯从她身上移开,目光里是满满的慈爱和不舍。弘珺被爷爷看得不好意思,就撒着娇对爷爷说:“爷爷,您看我是不是越来越漂亮啦?”爷爷笑着应到:“是啊,珺珺女大十八变,爷爷再不好好看一看,可就看不着喽。”
弘珺闻言心中一凛,隐约有了不吉之感。开春时节,老家打来电话,弘珺爷爷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医生明确告诉家属老人时日无多了。弘珺完全无法接受,哭着给爷爷打电话说要回江西陪他,电话里爷爷的声音听起来慈爱如常,他平静的告诉弘珺:“珺珺,不许哭,不哭,爷爷在家好得很,你不要返来,等休假了再说,爷爷等着你。珺珺,好好吃饭!你要好好吃饭啊珺珺!”
后来过了没一个月,有一天晚上弘珺下班回到家里,才安装不久的吊灯突然憋了。一片漆黑里弘珺心慌意乱,烦躁异常,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得早早睡下了。
那天夜里弘珺梦见了爷爷,老人家就站在她的床前,慈祥和蔼地望着她。弘珺在梦中似有所感,她哭着一遍遍地问爷爷:“爷爷,您还有什么心愿?您告诉我,我一定帮您实现!”爷爷笑着对她说:“珺珺,爷爷就想看你多吃点饭啊!”
梦醒后不久,弘珺接到电话,爷爷在那天深夜去世了。
弘珺说自从爷爷走后,她一日三餐每一餐都绝不含糊凑合,认认真真吃饱吃好吃出精气神,吃出战斗力。因为这是爷爷最后的心愿,也是她对爷爷亲情的承诺。弘珺说她能感觉到,爷爷一直在遥远的天上望着她,那目光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其实至亲之人对我们的期许特别简单,他们只希望我们寒时有衣,雨时有伞,饥时有食,夜黑时有暖灯,风雨时遇良人。是我们自己把原本简单纯粹的亲情复杂化了,在掺入了虚荣攀比,利欲竞争等诸多杂质以后,还能否找回那句原初时刻记忆里最熟悉的叮咛?
要好好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