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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来,这个男人开始频繁出现,定时定点,每个星期日,午夜十二点三十分,准时出现。我打过他,骂过他,他不还手也不还口。
他只是唯唯诺诺地说:“我找人。”有时候,我能把他骂得委屈得想掉眼泪,声音都颤抖着。我就有点不忍心了,
可他就是不走。后来,弄得我都有点糊涂了,是不是我真的霸占了他家?是不是房东太太抢了她哪个傻亲戚的房子?是不是有时候,疯子真的能把正常人同化掉。我想,我该去找房东太太当面对质一下,这死婆子,究竟隐瞒了些什么。现在想想,六百一月租这样的房子,真是天上掉下一大陷阱。在男人出现的第三个星期日后,我下班直奔房东太太家而去。她家住得挺远,在市郊,中途,我能路过自己家。路过小区大门时,我意外地看见了那个男人。他正以蜗牛般的速度,向小区进军。他身旁有很多人,打牌的老太太们,抱着孩子闲侃的妇女,还有抽烟的老爷们儿,可没人看他一眼。
我们这个小区,虽然在市区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三无地区,无物业,无保安,无居委会,是个城市死角。平时,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随意进进出出。
我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男人去哪儿,一定又是去按我家门铃。我停下自行车,打算把他赶走,再去房东太太家。
我推着车子追进小区,拦在他前面,说:“你怎么又来了?”
“我找人。”他还是那句话,一成不变。
“我说过,这儿没你老婆!”我说着,拽着他向外走去。他不反抗,就像孩子跟着妈妈,乖乖地跟我走出了大门。我把他领到一棵大树下,对他说:“走吧,赶紧回家去吧。”他不动,这时刮了一阵风,马力挺强劲。他的帽子被吹掉了,我第一次看见他藏在帽檐后的脸。挺好看一张脸,不!是真的挺帅,能轻易骗小妹妹的那种脸。我们对面貌都有一种观念,说出来,你可能才会恍然大悟。比如,我们认为明星就应该有明星脸,普通人就是普通脸,疯子就该是两眼深陷,眼窝灰黑,狰狞biantai的疯子脸。
所以,我惊讶了,当一个疯子长了张明星脸,我不得不惊讶了。我目瞪口呆的时候,他追帽子去了,我就神经乎乎地追他去了。玩劣的风,卷着他的帽子在空中转了几圈,觉得没意思,就丢到地上了。他慌忙拾起来,赶紧戴到脑袋上。我笑着问他:“你这帽子挺贵的吧?”问完了,我就觉得自己是色迷心窍了,居然问一个疯子这种不合逻辑的问题。他摇摇头,又把脸藏在了帽子里,说道:“没。我是怕我丢了帽子,我老婆不认识我了。”
我突然有点感动,说道:“你老婆在哪儿啊?她是不是病了,或者死了?”“他在这儿!”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愣愣地指着我。
我的脑袋嗡一下就大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老婆?我是一个疯子的老婆?上天作证啊,我根本不认识他!后来,我猛一下缓过神儿来了,他指的似乎不是我,而是我身后!我像被猪拱了一般,一惊一乍地扭过头去,身后除了马路,就是匆匆忙忙的行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不放心,向身后看了又看,找了又找。突然,我发现一个女人热辣辣的目光!那女人捂得很厚实,肥囊囊的大衣,戴着帽子墨镜,半张脸都被围巾裹着。
在我们的目光相对的一刻,她转身,匆忙钻进了小巷子里。
是他老婆吗?
我想着,扭回头时,男人已经不见了,他又以蜗牛般的速度,向小区进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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