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个兼职同事讲的,我觉得是真事,虽然灵异的分量比较少。
我这同事是60后,我喊他哥都觉得把他叫小了,但是他倒不在乎,所以我们和他接触觉得挺自在。
同事是从农村考出来的,一般地说,他那个年代,一般英语口语不大好。但是我这个同事虽然不是英语专业的,一口标准的英国正统口音,让老外都佩服。而且此人气质特别好,非常儒雅,看上去绝对是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
其实他的父亲是个只认识几十个字的农民,虽然是个很有品行的农民,他母亲更是个文盲,他的气质,据他说,完全是表舅培养的。
表舅和他不是真正的亲戚,是一个下放到农村的青年,据说家里成分很不好。现在想起来,表舅当时不过20出头。个子不高,瘦瘦的,长的很清秀,戴着一副眼镜,见谁都好像有点害羞。
下放到村里,表舅住的离他家不远。因为表舅的家庭出身,没人敢接近,只有我这同事,当时一个流鼻涕的小孩,和表舅谈得来。
他们村子外面有一片人造林,林子里有一块石头,几近长方形。那几年表舅经常带着同事坐在石头上,交给他各种知识。表舅的教法很先进,同事那么个小屁孩,也学得津津有味。学累了,表舅就给他吹口琴,讲故事,那个时候同事才知道除了阶级斗争还有安徒生。
开始他和表舅接触,同事的父亲也问过他。同事实话实说:他教我认字呢。他父亲沉吟了半天,最后说念书是好事。从那以后,他父母总是偷偷的照顾表舅,表舅这个称呼,也是那个时候叫起来的。
几年后一天,表舅忽然把同事叫到自己家,拿出一卷纸给同事,同事打开,是一幅书法作品,但是因为不是正楷,同事不认得。表舅也没和他说,就告诉他一定要收好,以后不许再来找我了。
同事还是个小孩,书法回去交给父亲,自己还是很依恋表舅,转天又到他家门口去探头探脑,被表舅发现了,当着一群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以后再也不敢去了。
当时他们村的小孩,大部分都不上学,帮着家里干农活。同事也是,被骂以后几天,去外村外婆家帮着干活,回来得到一个消息,表舅死了。
原来表舅早就写了 ,向上面申诉,倒不是申诉他自己,是申诉这些年农村各方面的变化,说不能这样下去,这样农村就崩溃了。他也知道,信上去,自已99%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迟迟没有上传,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横下心了。信送上去,就是骂同事的前一天。
但是当时上级的工作效率还是不低的,几天信就发回原公社了,而且严厉指示公社彻查这个反革命分子的一切罪行。大队领导带着人就直奔表舅家。表舅这几天,一直加着小心呢,听外面人声鼎沸,跳出窗子就跑,后面大队干部带人就追,一前一后,跑到那片人造林,表舅看追的人越来越近,知道跑不了了,一头撞死在那块长方形的石头上。
死个反革命分子在当时不算事,村子里也不过是同事一家难过。同事才知道,表舅骂他,是为了保护他。自然而然的,晚上夜深人静他跑到那块石头那大哭一场,哭着睡着了。
也可以算梦魇吧,他觉得自己醒了过来,看见表舅就坐在石头上看着他笑,他也不害怕,起来就冲石头走过去,但是2,3步道,半天也走不到。他一急,醒了过来。
他觉得表舅在那看着他呢,于是以后没事,就偷偷拿着书去那里看,他说得很神,说遇到不会的题,不会的单词,只要闭眼想一下,表舅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来。
后来他如愿考上大学,报志愿的时候,他很纠结。表舅曾经和他说过,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研究量子力学,但是没希望了,希望同事以后研究;但是同事又很喜欢表舅教授他时候的那种感觉,想当老师。于是他又去了石头那。朦胧中表舅出现,对他说老师。
反正我觉得,这位同事虽然兼职,但是是一个很敬业的老师。顺便说一句,表舅死了以后,尸体不知道被扔到什么地方了。同事每年回家,除了去祖坟烧纸,也去石头那给表舅烧纸。前几年一天,他梦见表舅来和他道别。以后再去石头那,就再没有表舅的声音被他听到了。不过纸,他还是继续烧的。用他的话说,只为寄托哀思。
表舅给他那幅书法作品我也看过,以书法论,力透纸背,但是锋芒不大内敛,不算最好的,但是结合表舅的为人,我觉得他应该好好保存,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是“士可杀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