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周五早上,我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桃阿姨解下围裙,然后将一杯热牛奶推到我面前。她在对面坐下来,看了我一眼:“晚上我们去逛街吧。”
“嗯?”我没有抬头,“不要吧,我们的喜好太不相同了。”
“就当是陪我啊,或者我听你的也行。”她一副很诚恳的表情,“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想努力跟上你们年轻人的潮流,呵呵。”
桃阿姨今年三十六岁,在美容院做技师,其实还挺年轻的,我知道她这么说只是想跟我拉近距离。我对衣服的喜好本来就有些奇怪,灰暗的颜色加上诡异的图案,所以这并不全是代沟的问题。她曾向我提过很多次建议,都被我否回去了。久而久之,她也就不管我了。只是偶尔看到奇怪的服饰还是免不了皱起眉头,她觉得家里的气氛被我弄得有些阴郁了。
“那好吧。”我推辞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因为我早已经和陆飞约好在晚上实施绑架计划。
下午放了学我并没有立即赶往我们约好的地点,而是打电话告诉她我在外面掉了钱包,希望她能过来找我。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桃阿姨匆匆忙忙地赶路,正好经过我们设伏的小巷。陆飞从背后用沾了乙醚的毛巾迷昏了她,并用黑布袋将她的头罩了起来。我们早已经在这附近租了一个地下室的房间。我在前方探路放哨,陆飞顺利将她安置到了房间里。
我看到陆飞熟练地将桃阿姨绑在椅子上,他很认真,绝对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人质挣脱的机会。为了避免桃阿姨看到我,陆飞用黑布将她的眼睛也蒙了起来。桃阿姨很快就醒了,惊恐地喊叫。陆飞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并在她耳边威胁道:“你再喊我就把你杀了。”
桃阿姨果然不敢出声了,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发抖。
陆飞这才用胶布将她的嘴封起来。一切妥当之后他朝我示意,我们一起走出了地下室。我的心跳得厉害,真正的现实和假象的恐怖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你如果现在后悔的话我就把她放了。”陆飞看我很紧张的样子,嘲笑道。
“我只是不想闹出人命。”
“放心吧,她有鼻孔能呼吸,不会死的。”陆飞笑道,“我们什么都没有交代就离开了,她现在一定害怕得要死,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你应该很满意吧?”
“当然了。”我嘴硬道。
“我看你们的关系并没有很差啊,你一个电话就把她骗过来了。”陆飞放低了声音,似乎有些疑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要这么做。”
“如果你也经历过真正的绝望就不会这么说我了。”我回忆起当年被绑架时的感觉,全身一阵发冷,“眼睛被蒙住了,什么都看不见,好像是世界末日一般。你不知道你在哪里,身边有什么人,接下来会有什么危险。总之你就像一条被人放在砧板上的鱼,无法游走,随时被刀割或是被油炸……”
“我想此刻你继母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陆飞抱起了胳膊。
“还不止如此……”我补充道,“那个时候我隐约听到了绑匪给我家打电话,他很焦躁,因为接电话的人不愿意付赎金,只是一个劲地请求。想起来真是可笑啊,请求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质被杀了。你知道吗?当我听到绑匪生气地挂断电话后我真的绝望了,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什么整个世界,分明就是你爸爸不想花钱救你而已。”陆飞讪笑道,“又或者是他们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
“不,我爸爸平时对我很好的,我知道一定是桃阿姨阻止他那么做。她能说会道,大概是对爸爸说了很多利害关系,譬如交了赎金未必就能把我救回来,还会使家里陷入困境之类的理由。”说到这我的心里闷闷的。如果刚才还有对桃阿姨的一丝担心外,现在真的完全消失了。“每次想起这件事,想起她的无情,我都会感到恶心。你刚才说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差,那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了,她不想办法对我好又能怎样呢?”
“你的心里有一个伤口,你自己跨不过去,所以你就一直想要做点什么来抚慰它,而且这种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现在,你终于实现了你的想法。”陆飞自以为是地分析道。
“我不想再说这些了。接下来正好是周末,就让她在这地下室反思自己的过错吧。”我冷冷道。
“没问题,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4
第二天我才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桃阿姨失踪的事情。他正在外地出差,虽然心里焦急,但并不认为这件事很严重。他在电话里指挥我去桃阿姨常去的地方找一下看,说不定下午就自己回家了。我爽快地答应,因为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爸爸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平时都很忙,这两年更是经常看不到人。陆飞说当年可能是因为爸爸确实拿不出那么多赎金,我并不否认可能有这种情况。因为他生意失败过,后来和朋友去外面闯荡了一年,回家没多久就发生了我被绑架的事。他的生意重新起步也是这之后的事情了。
晌午的时候我去地下室找陆飞,他正躺在床上睡觉。桃阿姨依然被绑在椅子上,陆飞用一床厚被子将她包裹了起来。大概是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桃阿姨拼命摇晃着头。陆飞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思是让她不要乱喊,然后他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布。
“我想上洗手间。”她喘着气,低声道。
陆飞朝我耸了耸肩,我不耐烦地走过来。他解开桃阿姨腿上的绳子,我扶着她站起来。桃阿姨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明显腿部发麻了,摇晃了几下才站稳。我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她认出我。
“你们到底要什么?”进了洗手间,桃阿姨问道。
我没有回话。
“我感觉你们不像是坏人,否则也不会给我盖被子。如果你们现在放了我我保证不报警。”她应该觉察到我是个女生,所以试图说服我。我没有理会她,扶着她重新回到椅子旁。陆飞又很认真地绑好绳子。
“我想给我女儿打个电话。”在陆飞要给她嘴上贴胶带之前她急忙说道,“我绝对不乱说话。”
“那你想说什么?”陆飞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们昨天晚上本来约好去逛街的,她丢了钱包,我打算去找她的,我怕她回不了家。”
“这个城市只有那么大,放心吧,她一定知道自己回家。”陆飞朝我笑了笑,然后将胶带贴了上去。我转身走出了地下室,过一会陆飞就跟了出来。我们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直至到十字路口才汇合,然后一起走进了一家小吃店。
“她很关心你呢。”陆飞玩味地笑着。
“用不着。”我埋头吃面。
“你心还真硬,我喜欢。”
“心里受的伤不是说没就没了的,不会因为她那无处投放的爱和片刻的虚情假意就痊愈。她要为自己犯的错误承担后果。”我咬了咬牙。
“好吧,那我们继续,直到你觉得满意为止。”陆飞一副没玩够的表情。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吃完东西就分开了。陆飞回地下室,而我则根据爸爸的指示真的去桃阿姨常去的地方打听消息。傍晚回家的时候爸爸打电话给我,问桃阿姨有消息了没?我说没有。爸爸这才感觉事情可能会有点麻烦,说尽快回家来。
“桃阿姨会不会是跟别人私奔了?”我试探爸爸。
“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乱猜的。”我急忙辩解。爸爸估计是很焦躁,挂断了电话。我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前些年他们经常为某件事情争吵。桃阿姨每个月都会将自己的一部分工资当私房钱,爸爸都不知道她放在哪儿。那个时候爸爸生意刚刚重新起步,有时候周转不宁的时候就希望桃阿姨把那些钱拿出来当家用。但桃阿姨始终没同意。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时,桃阿姨说那些钱是存起来给孩子当教育基金的。爸爸怀疑那次小产对她的打击太大,导致她有时候出现精神问题。
“什么孩子,那个孩子根本没有出生。”我曾经听到爸爸这样嘀咕。
这几年爸爸的公司越来越壮大,也就没有再在意桃阿姨存私房钱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认为桃阿姨精神有问题,她只是有事瞒着爸爸而已。有一次我亲眼看到她和一个中年男人单独在一起喝咖啡,只是我并没有告诉爸爸。
趁着爸爸还没赶回家,我走进他们的卧室,企图寻找一些这方面的线索。我将桃阿姨放在床底下的小箱子搬出来,然后又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钥匙。我有一次无意间撞见桃阿姨正在往里面放东西,一脸紧张。我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并没什么值钱的玩意。箱子的内侧贴着一张报纸,我在报纸的下面找到了很多存款凭证。
桃阿姨每个月都会往某个账号上汇去一笔固定数目的钱,而这个行为竟然是从八年前开始的。收款人的名字我没有听说过,但应该是个男人。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正好又在地上的那堆东西里看到了桃阿姨大学的集体毕业照。
还真是凑巧,我在泛黄的照片上找到了收款人的名字。桃阿姨为什么会每个月给自己的大学同学汇款呢?我盯着那人的脸,越看越觉得他像和桃阿姨单独约会的那个男人。
我想,桃阿姨一定是背叛了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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