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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

2023-12-27 作者:雪子

  引子:

  村里洪涝,浮出一具千年棺木。

  女尸身体不腐,且貌美惊人,当晚,我爸偷偷摸摸进去了。

  没多久,女尸肚皮高高隆起。

  她怀孕了。

  道士大惊:“艳尸生子,你们全村都得陪葬!”

  1

  我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尸。

  她仰面朝上,身穿大红喜服,安静地睡在千年古棺里。

  可最奇异的是。

  死了那么多年,她尸身不坏,肌肤还光泽如玉,脸颊丰盈娇嫩,额头中一点朱砂痣。

  美得摄人心魂。

  我们村是出了名的穷,光棍多,女人少。

  开棺的男人们,一下都看傻眼了。

  几十号人围在河边,最后我爸胆子大,伸手在女人鼻下探了下。

  “真是死了,可怎么跟活人似的?”

  “太美了……”

  “我要睡到那么美的媳妇,做鬼也愿意了!”

  村长先回过神,勒令封棺:“事出反常必有妖,改明儿我让道士过来瞅瞅!”

  可就在封棺的瞬间。

  我感觉到一股冰凉的视线。

  下一刻,我呼吸屏住。

  因为棺缝隙里,我看到那尸体突然侧脸,朝我睁开了眼。

  她头戴喜冠,眼眶里漆黑一片,嘴角拉扯向上,说不出的邪性恐怖。

  我吓得赶紧抓住我爸的手。

  “爸,她眼睛动了!”

  可我爸压根没搭理我,或者说,这辈子他就没正眼瞧过我这个女儿。

  他直勾勾看着棺木,眼神痴痴,跟丢了魂似的。

  那恋恋不舍的模样,惹得其他男人大笑。

  “丫头,你妈跑了小半年,你爸这是馋女人了!”

  “见了美人,魂不守舍啊。”

  当晚,我怎么都睡不着。

  雨没日没夜地下,仿佛要覆灭这个小小的村落。

  我讨厌下雨天,

  半年前,我妈也是在这样的天气失踪的。

  村里人对她的失踪讳莫如深,都说她是跟外头的男人跑了。

  可我知道,她不会。

  她说过,就算跑,也会带着我一起。

  我掏出脖子上的小玉佛,那是妈留给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棺木女尸看向我时,玉佛发烫了。

  我脖子上都烫出了个红印子。

  我紧握玉佛,心里念着***名字,渐入沉睡。

  洪水阻断了进村的路,大半个月后,道士才姗姗来到。

  “你们糊涂啊,阴棺沉水,她能千年容颜不腐,全靠煞气怨气,随便开棺,必遭反噬!”

  道士一看古棺,大叫不好。

  他找来几只养了五六年的老公鸡,接了满满一盆血。

  “公鸡纯阳缺阴,越凶越能辟邪,邪祟尽退。”

  开棺前,他让所有碰棺木的人,全都敬上了三炷香,再将满盆鸡血淋洒棺木上。

  黄符一烧,随着哐当几声。

  古棺开了。

  眼前一幕,让所有人倒抽凉气。

  寒意从我脚底直往上蹿!

  女尸美丽如初,只是肚子高高隆起。

  大得像十月临盆,隐约间,那肚皮还在缓缓蠕动。

  这具封棺千年的女尸。

  竟然怀孕了。

  2

  死人还能怀孕?怎么怀?

  ……谁让她怀的?

  道士冷汗津津,大喊不妙。

  “雄鸡只克阴灵,不克妖物,艳尸产鬼婴,必成魔煞!”

  他厉声追问:“开棺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都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村长早就被吓得腿软,不敢有所保留,全都说了。

  原来,开棺时,女尸脸上盖着黄纸。

  但他要阻止时,村民们已经迫不及待摘掉了。

  大师摇头:“这棺木与黄符,都是镇煞用的,这女尸到底哪来的滔天怨气?”

  可大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死了那么多年,还能怀孕?”

  张道士冷笑:“你们看这女子,身上用的穿的都是大户人家的东西,她穿着喜服,证明是死在成亲当晚,多半受了侮辱,进不得祖坟。她肚里本就有暗结的阴胎,加上这些天,有人给了她阳元,这婴尸不就长大了么?”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鸡皮疙瘩全起了。

  女尸肚子一天天变大,村里怪事也多了起来。

  先是村口杀猪匠父子,半夜没了。

  他们死在床上,身上没一点外伤,浑身被吸干似的,一滴血都不剩。

  再紧接着,我家隔壁老胡家独子,也没了。

  死状跟前头的一样,都成了干尸。

  我想起了,有几次,都看到他们提着裤子,鬼鬼祟祟从里头出来。

  “大师,求求您帮帮咱们,这女鬼害我们变孤儿寡母啊!”

  一堆人跪在那磕头央求。

  大师别过脸,冷笑:“因果循环,谁让你们不敬死者?”

  整个村里人,都害怕到了极点。

  道士下垂的三百眼,鹰一样扫射过村里男丁。

  “能那么快养大婴尸,光靠这三人,可不行。”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炸响在每个心怀鬼胎的人心里。

  难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我爸。

  他古铜色的脸已经煞白,表面佯装无事,但拳头捏得死紧。

  我甚至听到,他手指骨头咔嚓作响的声音。

  我知道他很紧张。

  因为,他也碰过。

  3

  女尸会蛊惑人心。

  自从见过女尸后,我爸整个人就不对劲了,每天被勾走了魂一样,眼神痴迷,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最近每到半夜,他都会猴急出门,一去就是个把小时,回来时满脸餍足。

  我问过他,他一脸不耐烦,说去村东的李二叔打牌。

  我没敢拆穿他,怕挨打。

  二叔家上个月火灾,人全烧死了,他能跟谁打?

  那天晚上,我又听到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蹑手蹑脚下床,鼓起勇气跟了出去。

  是的,我一直怀疑,他把我妈藏了起来。

  多半是为了惩罚她想逃。

  他说我妈养不熟,都买来十几年了,还盼着外头。

  “我爹说得对,城里女人就是狡猾,心眼多。”

  他甚至认为,只要生了儿子,我妈就舍不得走了。

  半夜的山村,四处静悄悄地,别说虫鸣鸟叫,连一丝风声都没。

  我屏住呼吸,一路跟到义庄门口。

  我爸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没人,才迫不及待钻了进去。

  大半夜,来这里做啥?我不明所以,踮起脚尖,往窗户里好奇看去。

  那一看,我魂飞魄散,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他推开棺木,心急火燎地吻住女尸。

  没一会,不堪入目的喘息声泄出。

  我死死捂着嘴,滑落在地后浑身哆嗦不停,恶心得直想呕吐。

  难道这些夜晚,他都……

  可那是尸体,死了一千年了啊!

  里头没活人,可我爸却自言自语地起劲:“宝贝,我可太想你了,你等烦了吧?”

  义庄外,满树的乌鸦停在枯木上,盯着我。

  “行,都听你的,只要你乖乖地……”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离。”

  一家三口……我不敢细想,发疯就往家里跑。

  风刮在满是泪痕的脸上,这没有尽头的夜幕中,仿佛有无数双的眼睛盯着我,嘲弄我。

  直到钻进被窝,死死把自己裹住,我才敢松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人隔着被子,用手臂搂抱住我。

  冰凉感如蛇鳞蔓延。

  只刹那,我浑身血液已经凝固。

  “宝贝,别怕,妈妈在呢。”

  4

  我脑子整个空白,这是……

  是***声音,只有她才会叫我宝贝!

  我是爸爸口里的废物,爷爷奶奶姑姑眼里的赔钱货。

  但我是妈妈心里的宝贝。

  我妈,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但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就没笑过,她生得高挑纤细,谈吐文雅,哪怕条件有限,她也会把自己一头长发梳得干干净净。

  她跟村里其他人格格不入。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被拐卖来的。

  她在大三那年,去支教路上被拐。

  “妈妈……”

  我眼泪哗啦一下就出来了,隔着被子,那双手不断摩挲我。

  思念折磨着我,盖过一切恐惧。

  可就在我要回应她时,胸前突然传来了一阵炙热,脖子上的玉佩发烫了。

  火烙一样的热度,从胸口一下蹿上天灵盖。

  也就是刹那间,我清醒了。

  她不是我妈!

  屋里挂着的小灯嗞嗞作响,一闪又一闪,一时黑,一时亮。

  那双手松开了我,我壮起胆,掀起一点被角。

  隔着窝缝隙,我对上一双没有瞳孔的大眼睛。

  女尸趴在被子外,冲我笑呢。

  5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宿没敢睡。

  第二天将所见偷偷告诉了道士,求他救救我爸。

  村里连死几人,人心惶惶,村里有人提议报警,都被村长制止了。

  他给的理由是。

  “丢人现眼,以后谁敢把闺女往我们这嫁?”

  “你们的媳妇哪来的,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一出,都安分了。

  好多家媳妇,来路都不正经。

  警察一旦来,她们绝不会留在这。

  道士说出其中玄机:“他才不是怕这个,警察一旦来了,棺材就会被没收,这里头的陪葬品也会一起,村长啊,不舍得。”

  看,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人比鬼,更难琢磨。

  女尸如今由道士看管,旁边布下重重镇煞法坛。

  我爸接近不了,患了相思病一样,每天暴躁得在家里团团转,只能拳打脚踢拿我出气。

  我默默忍受着,直到这天,有人登门拜访。

  原来是村长来集钱。

  道士喊价十五万,一分不少,各家都得凑。

  “钱可不是拿,艳尸产子,需要请接阴婆,否则阴孩越大,需要的阳气越多,一旦离开母尸,后果不堪设!”

  接阴婆,不为活人引产,只为死人接生。

  如果任由鬼婴生下,方圆百里人家,必死!

  我爸开始还装模作样,说没钱,凭什么他给。

  “谁该给,自己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村长不耐烦了。

  “老王,你都要死到临头,还舍不得这点钱?”

  我担心我爸,不由脱口而出:“家里明明有钱的啊,有五千!”

  “啪——”

  我爸气急败坏,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恶狠狠骂。

  “你懂个屁,给老子闭嘴!”

  我一阵晕眩,温热的鼻血顺着脸,淌了下来。

  我没说谎话。

  半个月前,我爸把我许给了隔壁村的坡脚老陈。

  老陈真的老,论岁数能当我爷,但脾气爆,打死过两任老婆。

  我这次嫁过去,老陈会把哑巴外孙女换过来。

  这种交换,叫易妻。

  在我们这,女娃,跟钱一样是可流通的。

  某种角度,我非常珍贵。

  我年轻好看,四肢健全,这笔买卖老陈确实赚了。

  所以多给我爸补了五千块。

  “钱反正我没有,命就一条!”我爸硬着脖子吵不过。

  一把将我推到道士那。

  “老道,你不是在找接阴生的帮手么?我闺女,让她去。”

  6

  接阴婆是个七十岁的老太。

  “接阴这活,婆子我干了五十五年,头一次给千年女尸接,凶险难测,你可想好了?”

  她满脸老人斑,背驼得跟干虾米似的,唯有一双眼睛犀利明亮。

  我说想好了,不后悔。

  我还特意拜托道士,把接阴的事传到隔壁村。

  就说接过阴的女娃,会克夫,很晦气。

  老陈家知道后怕得要死,现在正嚷嚷着要退货呢。

  “比起嫁给六十岁的坡脚老陈,我宁愿来干这事。”

  我乖乖跟在阿婆身后。

  “你这女娃,还挺聪明,那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必须牢牢记住,行差踏错一步,我们都得完蛋。”

  阴历十五这天,阿婆从包里掏出三样东西交给我。

  “这是狐皮做的披衣跟手套,能遮人的气味,本来女娃身上的阳气就比男人弱,所以接阴,历来都得女人。”

  “还有,阴胎的脐带,只能用这把剪刀。”

  我看狐皮衣只有一套,不由担心。

  “阿婆,你不用么?”

  阿婆笑:“年轻时用,现在我都半只脚在那边了,身上阴气比阳气重,用不着了。”

  我接过剪刀,沉甸甸的。

  烛光照下,油黑刀锋上泛不出一丝光。

  “到时候,我助产,你来剪,你切记。”

  “阴胎很凶,百分百会成煞,尤其由千年女煞尸孕育出的,一旦婴啼,你们村,没一人能活。”

  我壮起胆子问:“那,为什么不能趁这时候,封住女尸呢?”

  阿婆:“为母则刚,这话无论对生灵,还是死灵都一样,一旦我们对鬼婴出手,必死无疑,谁也别想这个时候伤害孩子。”

  “鬼婴降生后,立刻放进摇篮里,这是由镇煞符所做。”

  道士再诵经往生咒九九八十一天。

  才有机会超度母子。

  义庄如今相当于产房,道士不能进,在屋外布阵。

  一进去,难以形容的霉臭尸臭味扑面而来。

  我打了个寒战,说不怕是假的,手心全是冷汗。

  阿婆让我点燃白蜡烛。

  火苗起来,屋里的寒气多少褪去了些。

  女尸大着肚子躺正中央,我非常确定,她比第一次开棺时更美了。

  嘴唇鲜红,皮肤嫩得跟豆腐似的,光泽娇艳。

  无端端使人生出过去蹂躏的冲动。

  我目光闪躲不敢直视,生怕她下一刻会扑上来。

  “害怕,就默念心经。”

  阿婆拿出看家本事,开始按压女尸肚子,她那手法很特殊,一时轻一时重,一边揉,还口中念念有词。

  “我是你的接阴人,老刘婆。”

  “你到月份了,也该生了,你的委屈我知道,都知道,为了孩子,你受委屈了。”

  “你死了,也不想腹中孩子跟你一样,也成冤魂野鬼吧?”

  阿婆这些话,全冲着肚子说的,随着她的念叨。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我呆呆看着,心脏疯狂跳动。

  那女尸,竟然缓慢地岔开了腿!

  7

  我忍住恐惧,按照阿婆指示,脱下女尸衣裙。

  不可避免地,我碰到了她的肌肤。

  第一感觉,是滑嫩,尤其跟我这种常年干农活的皮肤比。

  但太冰凉了。

  刺骨的凉激得我收回了手。

  这时,女尸眼眶里流出几股血水。

  我猛地回头,接阴前,我们供了三根香。

  就跟盗墓里讲的,人点蜡,鬼吹灯差不多意思。

  人忌讳三长两短,香忌讳两短一长。

  可现在,三根香里。

  只有中间的那一根纹丝不动!

  这表示,死者怨气太深,不肯被超度。

  “再不生就过时辰了,到时候母子成煞,我们都镇不住!”阿婆急眼了。

  怨气,她的怨气到底是什么……

  我脑子疯狂转动。

  对了,前几日,道士在县志里找到了女尸来历。

  8

  女尸名董氏女。

  千年前,董家是本地的富贵人家。

  “董氏貌美贤良,十六岁,许配给了另一户有钱人家,这本是一段良缘,可成亲当天,队伍遭马匪劫持,董氏遭劫,受尽侮辱,月余后,她逃回娘家,原以为安全了。”

  “可她娘家爹娘兄弟,为了颜面清誉,竟趁其不备,将她生生勒死!”

  “死那天,正好是七月半,她身着喜服,腹中有胎儿,死后冤魂不散,搅得家中不宁,董家找大师镇煞,最后沉棺河底,寓意,永不超生!”

  初听时,我就觉心酸。

  原来古时大户人家小姐的命运,也不比我强多少。

  时代在变,我们的处境,也该变了。

  我脑子一热,不知哪来的胆子,握住女尸的手大喊。

  “你能从贼窝里逃出,有勇有谋,你根本没错,错的是你那些被礼教束缚的父母兄弟!”

  “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但现在,就算你生的是女孩,也不用害怕,她可以读书,可以工作,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了,没人敢欺负她,你放孩子去投胎吧,它不会再遇到你经历的那些!”

  这些话没过脑子,全靠一口气说完,而女尸眼里的血水,竟真不流了。

  我赌对了!

  9

  女尸,也有母性。

  换位思考,就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很快,女尸的脸部表情变得狰狞,仿佛在用力似地…

  终于,我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丫头,快剪脐带!”阿婆大喝,她体力透支,脸上冷汗连连,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千万别让鬼婴睁眼!”

  我额头也全是汗水,眼前一片昏花。

  惨淡的月光透过碎瓦片落下。

  我捧出个浑身血肉模糊的婴儿。

  腥臭扑鼻,小孩身上还有热度,跟女尸相连的脐带薄薄一条。

  “恭喜贺喜,是个男孩,重三斤!”阿婆提起嗓子,对女尸报喜。

  我举着剪刀,一时迟疑。

  因为出门前,我爸死死按住我肩膀。

  他眼里带着狂热。

  “孩子,必须生下来,不能让他们祸害了。”

  “他是你弟弟,是我们老王家的种!”

  “我们老王家,终于有后了!”

  10

  原来我爸要我去接阴,打的是这个盘算。

  我说那是鬼胎:“大师说了,不取掉,成了煞,我们都得遭殃!”

  “哪有儿子会害老子的?他就是个煞,也得给老子认祖归宗!”

  我爸这辈子,想女人,想儿子,都要想疯了。

  眼前薄薄一条脐带,牵动着十里八乡所有人的命。

  鬼婴眼皮动了动,眼看就要睁开,我不再犹豫。

  咬牙一剪!

  然后以最快速度,将鬼婴放在贴满镇魂符的摇篮里。

  几乎同时,道士飞奔入内。

  掐咒,捏符,一气呵成。

  遮了一宿的阴云这才散去,皎洁月光重现。

  道士对村长保证,八十一天后,邪祟定除。

  村长喜极而泣,握着道士的手连连道谢。

  可不等我们松口气。

  又一道响亮的婴啼划破寂静。

  瞬间,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女尸本来就岔开的腿里,再次蠕动。

  探出个肉乎乎的小脑袋!

  这吓得村长一屁股坐地上,连见多识广的阿婆都面如死灰。

  “这,这千年女尸,怀的是双胞胎!”

  双煞现世,赤地千里!

  11

  鬼婴开了眼,磔磔哭喊了几声,化作一道烟雾遁去。

  生完二胎后,女尸原本光泽的肌肤一下暗淡了。

  脸上还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完全没有原先的妖艳蛊惑。

  “已经成煞了,谁也没法了,你们各自安生吧。”

  阿婆将原先收的钱,全还给村长,连夜跑了。

  这下,村民们人心惶惶,张道士只得安慰。

  “鬼婴降世,第一个死的,肯定是和女尸平日最亲近的人。”

  村民害怕被连累,纷纷散去,这下,轮到我爸坐立难安了。

  那晚,他一宿没睡。

  他让我守在门口,身上挂起铃铛,这样一有风吹草动他就知道。

  他还振振有词:“你接过阴,反正也晦气了。”

  在他眼里,女儿是要泼出去的水,怎么糟蹋都不心疼。

  我没吭声,主要我爸这人,我太了解了。

  他稍有不如意,就对我跟我妈拳打脚踢。

  在村里,打老婆是天经地义的,没人管。

  反倒是打我时,亲戚会好心劝几句。

  “别打脸,打坏了,以后不好找人家要。”

  “你闺女好看,说不定彩礼钱能给你盖楼。”

  所以,我习惯了沉默。

  可我不觉绝望,因为妈妈说过,在大草原里,能生存下来的不止狮子,也有吃腐肉的豺狼,有靠吃残渣为生的蝼蚁。

  蓄力与怯懦,中间会有一道线。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底线。

  可熬了一宿,我身上的铃铛响都没响。

  我爸平安无事,毫发无损。

  死的人,是村长。

  12

  天蒙蒙亮时,他死在了自己家。

  但死状跟先前几人不一样,他的脑袋浸在厕所里,就这样活活溺死了。

  与此同时,张道士不见了踪迹。

  他负责超度的鬼婴也不翼而飞。

  “一定是鬼婴来寻仇来了!可最亲近的,为什么是村长?”

  “难道他也……”

  “道士说,鬼婴要长大,就会不停杀人,我们都逃不过!”

  村里乱作一团,村长德高望重,他一死,大家顿时都没了主心骨。

  混乱中,门口挤进来个脸生的道士。

  四十来岁模样,提着包,风尘仆仆,村民戒备地问他是谁。

  这人自称姓张。

  “明明是你们村长联系的我,给的我地址,要来给千年女尸做法超度的啊,哎,你们这村子也太难找了……”

  检查完他的证件,我们都傻眼了。

  如果他是真的,那这些天,一直在村里忙活的“张道士”。

  又会是谁?

  13

  真正的张道士,一看留下的符咒,大惊。

  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镇煞符。

  这是还魂咒啊!

  “越用,鬼婴的力量越大,所以女尸的肚子才会大得那么快!村里的男丁才会不断被迷惑,没有外力帮助,女尸绝不会做到这步。”

  “鬼婴至邪,但一旦找到驾驭的法子,就能为自己驱使,什么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那假道士这是想让鬼婴认他为主啊!”

  我仔细一想,是有蹊跷。

  那么短时间,道士去哪找的千年县志,还找得那么快?

  怕是早有准备,预谋而来。

  面对烂摊子,张道士无奈。

  他说,今夜鬼婴估计会来我家。

  我惴惴不安回到家,都到晚上了,可院子里一盏灯都不亮。

  我以为家里没人,一开灯。

  满屋子摆着各种奶粉、纸尿片,奶嘴。

  这都是……婴儿用的。

  我爸一看我开灯,立刻关上,张嘴就骂我。

  “你弟弟见不得有光,都给关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竟然抱着个婴儿。

  就是,我接生下的那个!

  14

  鬼婴含着奶嘴,冲我吱呀吱呀叫。

  比刚出生时的血肉模糊,他已经长出了血红色的眼睛,尖齿上混着奶粉血迹。

  我心里满是恐惧,浑身都要没知觉了。

  “小坏蛋,小淘气。” 我爸亲昵地蹭鬼婴的脸蛋。

  “这是我老王家的种,怎么能让假道士害了?昨晚我去偷,被他发现,他打不过我,只能逃走了。”

  “那第二胎……”

  我爸立刻冷笑:“第一胎才是男孩,另一胎是赔钱货,谁爱谁要。”

  巨大的荒谬充斥着我。

  到这份上了,还顾着男娃?

  鬼婴估计记得是我接生的,两只骷髅手朝我伸出。

  我厌恶地后退,我爸看鬼婴不吃奶粉,居然割开自己手指。

  那怪物拼命吮吸,喝得啧啧作响,打了个腥腥的饱嗝。

  “乖儿子,多喝点!”

  我看着他喜笑颜开的脸,恶心得浑身难受。

  他印堂都发黑了,死气汇集在那。

  可他浑然不觉,一口一个乖儿子小心肝。

  “今天那道士不是说,用亲人血肉喂养,能让家里升官发财吗?”

  “丫头,你好好养弟弟,以后你弟也会帮衬你。”

  “你妈的命不行,命里没儿子,我们老王家要开枝散叶,还是得靠你弟!”

  15

  第二天,道士召集村民。

  “今夜大凶之日,鬼门不牢,邪祟尽出,鬼婴会出来寻死娘。”

  他叮嘱,家里有黑狗雄鸡的,把自己的血混水里,让它们喝,当个障眼法。

  村民们哭天喊地,又求又拜,道士叹气。

  “我能力有限,只盼这法子有用,其他的各安天命吧!”

  回家后,我如法炮制,在门框上擦上鸡血狗血。

  到了晚上,我在院里撒上一层大米,然后躲在厕所里,希望能用味道盖住自己的味道。

  子时刚到,婴儿哭啼声应约而至。

  糟,我暗叫不好,障眼法没用。

  双胞胎鬼婴之间有感应,女婴这是来找兄弟的!

  大门已经被吹开,忽地,我觉得脸上痒痒的。

  这一抬头。

  女尸正倒挂在房梁上,长发垂在我脸颊,正盯着我呢。

  16

  我大气都不敢喘,直憋着气。

  女尸慢慢爬下,可她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估计念着我接生的,在我身上嗅了嗅。

  我感觉,她在问儿子下落。

  我没有迟疑,立刻朝地窖的方向,指了指。

  那就是,我爸的藏身之地。

  17

  一日后,边陲警局接到报警。

  说王家村发生了特大血案。

  历时两日,警方舟车劳顿,才辗转来到这个偏僻村落。

  村子深藏在大山老林里,没铁路,也没直通公路,在地图上甚至都没标注。

  据说,村民互相残杀,是为了争夺一具女尸。

  幸存下来的女孩,用村长家唯一一台电话报警了。

  电话里她惊恐万分:“对,我们这有个千年女尸,他们想抢,我知道那是文物,应该交给国家,村民还想把我爸活埋,他是没办法才反击的,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警方封锁了现场,可等文物专家开棺后。

  里头哪有什么绝美女艳尸。

  有的,只是一具普通女人骸骨。

  人骨周身多处骨折,看得出生前长时间遭受过非人虐待。

  经验证,骸骨属于十八年前,南大被拐卖的女大学生。

  段从锦。

  也就是,我失踪半年的妈妈。

  18

  那天,我爸手持砍刀,砍死了七八个村民。

  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喉咙破了好大的洞。

  警方将他送到县医院抢救,他也说不出话,只能恐惧地看着我。

  发出些无意义的单音节。

  警方速度很快,联系上我妈的家属。

  “爸,这位就是我外公,段天烨教授。”

  我领着外公来病房,老者不过五十多,但须发皆白,满脸沧桑。

  我爸见他第一眼开始,就脸色大变。

  畏惧得都喉咙渗血了。

  在他惊悚的目光中,我笑了。

  “很眼熟是吗。”

  外公啊,就是失踪的“张道士”。

  17

  镇煞符是假,道士身份也是假。

  我们一步步催女尸成煞,是为复仇。

  那晚,我指出他藏身之地。

  我爸抱着儿子仓皇外逃,他坐上村口的拖拉机,一脚踹开我。

  我抱住他大腿,央求别抛下我。

  “贱丫头,养你那么多年,够可以了!”

  我倒在地上,一点不生气。

  嘴角忍不住地勾起一抹笑。

  这时,其他村民闻讯赶来了。

  他们举着火把锄头,杀气腾腾,火光映得四周亮如白昼。

  领头的是我亲姑姑。

  “好啊,王大贵,鬼婴真是你藏起来的,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啊!”

  “幸好道士早有准备,在你身上下了符!”

  我爸怒目而视,要不是抱着婴儿,肯定得当场掐死我。

  “贱丫头,是你告密!”

  那肯定呀,我哭着解释。

  “爸,我们家好不容易添丁了,我想姑姑也会开心的。”

  “姑姑,不是最盼着你有后么?”

  “我怎么知道她会出卖咋们?”

  姑姑生了三男一女,平时没少拿儿子的事欺负我妈。

  我妈教我读书,她得知后,冲进来撕碎我的教材。

  “不溺死贱丫头就不错了,还想着读书?叫你读,叫你读!”

  她知道我爸有后,吓得魂飞魄散,第一时间告诉全村人。

  道士厉声大喊。

  “鬼婴吸了他的血,快将王大贵封入馆,才可保大家活下!”

  大家一哄而上,我爸紧抱鬼婴,可他哪里抵得过那么多人。

  鬼婴受了惊吓,开始哭啼。

  许许多多的蠕虫从躯壳里飞出,钻进村民眼里。

  一时间煞气四起,众人在鬼婴凄厉哭啼声中迷失了心智。

  麻木砍向对方……

  18

  听到这,我爸瞳孔紧缩。

  他努力伸手想去按铃换护士,我一用力,就像他训斥我妈一样,狠狠打掉他的手。

  “爸,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当天,大家互相残杀,就我毫发无损呢?”

  “为什么,女尸跟鬼婴,都不碰我?”

  我在他耳边低语,用最冷酷的声音。

  “因为,我的妈妈也在里头呀。”

  她的血肉与怨气,与河里的千年女尸融合在一起。

  这才是,让女尸真正起煞的原因呀。

  19

  是的,我知道,我妈早没了。

  半年前那晚,我吃了爸给的白兔奶糖,睡得特别沉。

  可半夜,一阵燥热让我恢复了片刻神智,

  我隐约村长说话的声音。

  “行啊你老王,那么漂亮的媳妇都舍得……”

  “嘿嘿,那你得加价啊,三十五?”

  “太贵了,三十顶天,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要换你家丫头还差不多……”

  “嘿嘿嘿,那你开价啊,敢开,老子就给!”

  在我爸的带领下,村长进了我妈房里。

  很快,我听到里屋里传来铁链激烈碰撞的声音,我妈愤怒地嘶吼着。

  可一切反抗都无济于事。

  糖里加了药,我意识模糊地听着此刻发生的事。

  原来,他一直靠我妈赚钱。

  也是,他不事生产,又爱赌博,家里的钱从哪来的?

  很快,我也会变成这样。

  等再次醒来,妈妈已经不见了。

  我爸神色漠然地说她跑了,不用找了。

  可里屋地板上,明明还有未干的血迹。

  我发疯一样到处找她,那晚是下雨天,我追着泥地里三轮车的痕迹,一路寻到了河边。

  在那,我找到***一只沾血的鞋。

  20

  村长失手杀了她,又给了我爸一笔封口费。

  一笔,足够他去买新妻的钱。

  仇恨无时无刻燃烧着我,可我能做什么?

  我偷藏了耗子药,有了锋利的斧头,我有玉石俱焚的准备。

  可这些是下下策,远远不够。

  我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

  妈妈遗憾地说,如果在城里,我不知能有多优秀。

  她虽然长时间被铁链拴着,但会教我拼音,数学原理、诗词歌赋。

  她腿被打断了,肉里白骨都能见着,我无助地哭。

  “妈,要不,我去嫁给隔壁村的跛子陈算了,听说他有钱,说不定能帮你!”

  再苦再累,也没迁怒过我的妈妈变了脸色。

  她毫不留情,啪地打了我一巴掌。

  我脑子嗡嗡作响,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面露狰狞,双目发红。

  “你记住,你不是王招娣,也不是什么贱丫头赔钱货,记住我给你取的名字,你叫段瑾,怀瑾握瑜的瑾。”

  瑾,是美玉的意思。

  “永远永远,也不能产生用身体当本钱,去换帮助的想法。”

  那是堕落的开始,是人被驯服的第一步。

  “你是人,不是商品,你不应该有价格。”

  “永远记住,你不属于这里!”

  她如此愤怒,抓得我肩膀都有了血痕,我只能奋力点头。

  妈妈出事后三天,外公找到了我。

  就差这三天,七十二个小时。

  父女失之交臂,永生不得相见。

  这十八年,外公一直在寻女。

  他沿着当年火车站沿途地区,举着我妈的照片,地毯式搜查。

  岁月蹉跎,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教授,变成驼背弓腰的老人。

  当他终于找到我后,我们爷孙抱头痛哭了一场。

  我不着急走。

  我安静地望着那条河。

  最近洪涝,河水奔腾,似野兽咆哮。

  妈妈,愤怒的感觉,我从不敢忘。

  一刻也没有。

  “我要以牙还牙,对他们所有人。”

  我发誓,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外公精通民俗,之后他与老友接阴阿婆,张道士一起演了这出大戏。

  这群人,愚昧,自私,残忍。

  何不利用他们的弱点,让他们互相厮杀呢?

  王大贵也能死,那两个鬼婴,可都需要爸爸呢。

  他得日夜受尽折磨,直到死去。

  21

  尘埃落定后,我抱着妈妈仅有的一套衣服,离开了王家村。

  上车前,我看了眼前面泥泞不堪的路。

  对外公说:“这一程,我们走过去吧。”

  就这样,我们一老一少,沿着妈妈当年被拐卖来的路。

  重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这路可真难走啊,每一步都得拼尽全力。

  走得我眼眶止不住地发疼。

  这一刻,我们等了十八年。

  我最后回头,泪眼蒙眬的视线里,已不再有村落的影子。

  只有妈妈站在远方,她梳着麻花辫。

  用她十八岁的快乐模样冲我招手,无比明媚,

  “段谨,你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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