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刘哲坚持亲自审讯,我只好陪同。
我真怕这个老炮仗筒子干出什么犯错误的事儿来。
凶手叫李凯,30 岁,文静而壮实,笑起来温和,有很白的牙。
李凯坐到审讯室,第一句话是看着我说的:“行啊哥们,有点东西,小瞧你了。”
在刘哲真诚与套路并存的审讯下,李凯坦然地交代了他杀害蔡小英、唐心、白玲、萨如拉的动机和经过。
李凯自幼丧母,由父亲一手带大,儿时母爱的缺失,让他对女性的渴望远超旁人。
那年,他以 642 分的成绩被复旦大学录取,在毕业之后,却得知父亲身患重病。
为了照顾父亲,他不顾前途与父亲的劝阻,毅然放弃留在上海的机会。
他本以为,凭他的学历才华,在小镇找一份好工作很简单。
实际上他只能在小镇的储蓄农行,当一个普通职员。
待遇尚可,但他真心觉得大材小用。
他不断给他的女领导写内参,提建议,希望能得到领导的赏识。
却终于在一个午后,女领导不耐烦地把他的建议本撕得稀碎。
“猪鼻子插葱装象,念几天破书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他忘不了,女领导嘲笑他时银铃似的笑,还有她搂着行长转身离去时聘聘婷婷的屁股。
那黑色西裤下面,窄细的勒痕让他印象深刻。
那一刻,怒火和欲望,驻进了他的身体。
他辞去工作,边打工边给父亲治病,却依然没能留住父亲的生命。
亲人离去,事业不顺,对女性的极度渴望,渐渐让李凯变得压抑扭曲。
他做梦都想娶一个娴淑端庄的姑娘做另一半,可没有事业的男人就像失去土壤的树,自卑亦不挺拔。
他只能将这份欲望深埋于心底。
2006 年,小镇物流开通了送货到家的服务。
李凯正是物流配送员。
此时的李凯满脑子都是女人,当他看到客户姓名是女性时,他甚至能凭着那些优雅好听的名字幻想出女人的身材样貌。
时间久了,他摸清一个规律,住宅收货写女性名字的时候,客户通常都是单身女性。
他产生了强烈的窥探欲。
他偷偷打开那些女性的包裹,偶尔出现的情趣内衣刺激了他扭曲的欲望。
终于在某一天,他看到了丁字裤。
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女领导屁股下面窄细的勒痕,和她搂着行长时贱兮兮的脸。
不可遏制的愤怒和欲望吞噬了他。
他要摧毁她,蹂躏她,杀了她。
他找到女领导的住处,准备动手。
可当看到她带着七岁的儿子走出来时,他心软了,他不想这个世界上又多一个没妈的孩子。
然而,内心那股邪恶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他将目标转移到那些穿丁字裤的单身独居女性。
在他意识里,她们表面端庄贤淑,背地里却像女领导一样堕落。
他利用工作便利和空闲时间,摸清目标的作息规律,然后以送货为名,骗她们开门,先奸后杀。
刘哲看着微笑讲述的李凯, 强忍怒气问:“你渴望女性的身体, 得到后离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杀了她们,还要把丁字裤塞到人嘴里。”
李凯云淡风轻地说:“正经女人谁穿那玩意,她们不要脸,都该杀。”
我惊呆了, 刘哲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嫉恶如仇,他这话可捅了马蜂窝。
可刘哲真的很平静。
他盯住李凯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了这样一段话:“刚刚我觉得你可怜,现在我觉得你可悲。”
“只要不违反国家法律, 不违反人伦道德,她们穿什么内衣做什么事,是她们的自由。”
“你杀的四个人,有老师, 义工, 医生, 护士, 她们育人救人帮助人。”
“她们孝敬父母,努力回报社会, 把爱心和精力奉献给别人。”
“至于她们想穿什么样的内衣,这是她们的自由, 与你无关。”
“你的苦难, 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刘哲平静而铿锵有力的话语,将李凯震得一楞。
其实我也懵了,这个当了我多年领导的暴躁老头, 竟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缓过神后, 我问李凯:“白玲尸体旁边的那张白纸, 究竟代表什么,还是你仓促撤离,没来得及写字?”
李凯笑了,志得意满仿佛回到自己的主场:“记得那张纸的形状吗?”
“记得。”
那是一张规则的正方形,斜对角对折, 呈两个三角形。
他笑得愈发嚣张:“去学学高等数学吧,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强压怒火继续问他:“为什么你每次杀完人,都要在现场留下线索呢?”
他猛然提高声调,声音微微颤抖:“如果当年我爸没病,我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你们在我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现在, 我就想看看你们, 凭什么, 你们凭什么。”
他依然活在自己偏执的世界里。
我叹了一口气,刘哲说得没错。
他真的很可悲。
8/9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