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一直磨蹭到天黑才不情愿地回到舅妈家。想起白天车夫说的那番话,几乎控制不住恐惧,想要不辞而别,但我的行李还留在那,还有舅妈和表姐,怎样才能帮到她们?
吃晚饭的时候,舅妈破天荒地出来和我们坐到一起。看着她布满纹路的面容和捉摸不定的眼睛,我有些犹疑——这像个连同爱女一起被奸仆迫害的老妇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她的脸上总是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如果是,又为什么不向我这个远到的亲人发出求救的信号呢?
我对舅妈说,想起件要紧的事要办,不能在这里盘桓了,打算第二天就走。她放下筷子,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我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能不能把表姐的照片给我一张?回去拿给我妈妈看。”
“啪……”舅妈手里的碗跌到地上,她好像受了刺激,双唇颤抖,不知所措地看看我,又把头转向周姨求救。
周姨忙让阿光收拾碎片,慌乱地对我道:“你表姐嫁人的时候,把东西都带走了。这样吧,写个地址,将来给你寄过去。”沉着脸的阿光忽然开口说:“回去告诉你妈,你表姐……她很漂亮。”
谈话进行到这一步,似乎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了。我也只好沮丧地回房,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心中大感轻松,却又掺杂丝说不出的失落。
睡不着,便开始整理行李,我发现自己来时带着的衣服少了好几件,都是款式新潮颜色鲜艳的。还有化妆包里的口红、粉底、眼影、小镜子……竟然有人偷东西!
我气得跑出去想找人理论,路过周妈和阿光的屋子时又犹豫了。舅妈房中的窗帘拉得很严实,但还是透出丝光亮,看来她还没睡,何不趁此机会单独与她谈谈?
轻轻推开房门,一个窈窕的背影映入眼帘,她穿着我眼熟的针织衫,毛呢裙和长筒靴,正对着台灯认真地描画着什么。
“……舅妈?”
她剧烈地哆嗦一下,猛地回过头,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惊悚的一幕:我的舅妈,那个五六十岁满脸皱纹的苍老妇人,穿着我最花里胡哨的衣服,一张面孔抹得雪白,眼圈涂得乌青,嘴巴上鲜艳的珠光唇膏几乎溢出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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